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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0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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水晶吊燈的璀璨燈光灑下來, 灑在他們如夢的黑發, 灑在他們一高一低的肩頭,灑在他們年輕的身軀。艾登一手在趙慈行的腰上,一手與她交握。趙慈行貼近艾登清冷俊俏的臉, 仿佛能感受到他周身的熱氣, 仿佛能聽清他心跳的聲音。情人耳語, 繾綣情話, 聽來像是在報紙上連載的鴛鴦蝴蝶派章回體小說裏的逢場作戲。但艾登說的每一個字, 趙慈行都深信不疑。他一定跟她一樣, 早就有過綺麗的夢境。

“艾登。”

“嗯?”

趙慈行迷迷蒙蒙在他耳畔又喚了一次他的名字。“艾登。”這回艾登沒應聲,只是將她攬得更緊, 與她貼得更近。只在霎那, 他很快松開了她,二人保持了一定距離。

正是一曲終結時, 他們牽手入了舞池。舞池裏一些人出去, 一些人進來。華美燈光照耀著反光的大理石地面。因著大理石地面是米色橘紋的, 人的倒影好似都澄澈起來。趙慈行低頭看著自己的銀色舞鞋和艾登的黑皮鞋,黑皮鞋往上是黑色的西裝褲, 他總是穿黑的,要麽就是深灰的。她的視覺裏突然闖入一雙白皮鞋和白色的西裝褲腳。她擡頭, 正遇到羅密歐的笑臉,可他眼裏毫無笑意。

羅密歐牽著X小姐出舞池,路過他們身邊停了停,羅密歐的另一只的手拂過自己的油頭, 他嘻嘻哈哈問道:“下一支舞換嗎?”他目光在二人之間來回,不知究竟是問艾登,還是問趙慈行。X小姐就像聽懂了羅密歐的中文似的,面帶驚奇與微笑說道:“羅密歐很棒,他說他什麽舞步都會,我一開始還有點懷疑呢,但剛才我見識到了,他跳得太好了。”

趙慈行察覺到X小姐這才對這個舞會產生了點興趣。她臉上的笑意這回像是發自內心的,就連她身上的旗袍看著都更生動了。也難怪,社交舞蹈本就來源於他們的文化,男男女女得體又暧昧的肢體交流,有時可謂趣味叢生。即便除去男女之間的那些互動,舞蹈本身也是一種很好的表達,表達情緒,表達內心,表達美。洋人總是很愛表達的。

“我沒教她這麽說。她不是我的托。”羅密歐連忙嬉皮笑臉接道。樂隊短暫的停頓,舞曲又要起了。他們的答案似乎對他來說並不重要,他只聽了一耳朵,就蹦了個詞出來,“Waltz.”從W到Z,他的目光也自微撅的紅唇到銀色的柔軟腰肢,只在匆匆一瞥間,他沒等他們的回答,拉著X小姐出了舞池。

西洋樂隊正奏起的是《浮士德圓舞曲》。

《浮士德》是無與倫比的史詩,是厚重而引人深思的悲劇。但李斯特改編的這首《浮士德圓舞曲》卻是悠揚優美的。原曲出自《浮士德》歌劇第二幕的結尾:浮士德要求魔鬼讓他再次見到少女瑪格麗特,圓舞曲起,人們走上街頭,浮士德在蕓蕓眾生中找到了他的愛人,表明了愛意。《浮士德》歌劇在巴黎首演。

你在世間走一遭,總要沈溺一次愛欲。

趙慈行的手搭上了艾登臂膀,艾登的手去到了趙慈行的脊背,另兩手再交握。黑色與藍色,還有銀色的流蘇,舞起。

一步,三步;一眼,兩眼。男步引領,女步緊隨。鎖鏈,旋轉,前後,左右,交握。這是藍與黑的對話和交融。銀藍色的裙擺是花叢裏最自在的翩翩蝴蝶。

起舞的人群與縈繞的煙霧之後是羅密歐蒼白的臉。他的鳳眼半瞇著,但始終不曾離開那黑與藍。煙灰掉落在他的白皮鞋上,又散在了米白橘紋的大理石地面上。X小姐撐著下巴百無聊賴轉過了臉。

章嘉巖這時拿著紅酒杯走到了羅密歐身後,他順著羅公子的目光看向堂屋。嘉蕊和母親也在跳舞,華爾茲是經典優美的,也許一百年後也不會過時。但章嘉巖估計自己活不到一百年後,那時是什麽樣,他是不可能知道了,他要抓住的是眼前。

“二公子。”章嘉巖調侃叫道。羅亞哲顯然沒有理他這聲。章嘉巖估摸著羅亞哲怕是都不知道他在他身後,更不談聽到這聲了。章嘉巖便半蹲了下來,他見羅亞哲手上夾著的香煙已經燃盡,順手從桌上拿了煙灰缸來。

羅密歐沒轉開眼,但他依然在章嘉巖奉上的煙灰缸裏撚滅了煙頭。羅密歐無需再去拿煙,章嘉巖已經把第二根煙塞到了他嘴裏,他任由章嘉巖幫著點上。長長沈沈吸了一口,仍是目不轉睛看著舞池裏的翩翩蝴蝶。他是學文學的,當然讀過《浮士德》。

如果給你一次機會,你會不會與魔鬼做交易?

《浮士德圓舞曲》終將終結。所有的起承轉合都是有意義的,誠然耗費心力,卻也妙不可言。腳尖最後一次點地,最後一個音符落下,趙慈行放開艾登之時,他很紳士地在她額頭印下一吻,猶如一只蝴蝶的停留。這是他們的第一支舞,從此《浮士德圓舞曲》就是他們的舞曲。這是不用說出口的。

不過,趙慈行低頭說了別的話。她的聲音真的很低,人群又有些嘈雜。艾登還是聽到了。

她說:“你覺不覺得章嘉巖跟旭生長得有些像?”

艾登目光一厲,但他立即回歸了正常。他牽起她的手,走出舞池。

“酒局上我就覺得他有些眼熟,但那時我沒想起來,是那朱紅袍褂……”艾登說著握緊了趙慈行的手,跟她說,“暫時都只是猜測。”

趙慈行又想到另一件事。“你昨晚說的,旭生是哈爾濱人。”

艾登幹脆轉了個方向,沒把趙慈行往宴席那邊帶,而是去往洗手間那邊。“旭生是哈爾濱人……旭生的母親可能是章成威的一個姨太太。”他低聲道,目光不經意掃過趙慈行身後的舞池,以及舞池後的宴席。

還有很多謎題。

趙慈行眉頭緊皺,嘗試問道:“我們先回去?你去請X小姐跳舞,看看能不能問出什麽來。”

艾登看她皺起的眉,稍楞。

“怎麽了?”趙慈行見他盯著自己,疑惑問道。

艾登搖了搖頭。他想說他不想讓卷進這些事,還參與的這麽多,但那可能是假話。他當初多少假借了查案之名去與她親近。“別離開我視線。”艾登又說了一次。

“嗯,放心。”趙慈行答應道。她又想,她忘了告訴他,他是個很好的引舞者。

他們回到了宴席的主桌。西洋樂隊現在奏的就是爵士舞曲了,舞池裏人群更多,搖擺舞要隨性很多,雖然想要跳好也不簡單。

趙慈行剛坐下,就看到瑪麗和張文善在舞池裏歡快地拉手旋轉,瑪麗媚眼看向她,好像在說,你也來呀。趙慈行擺了擺手,示意自己要歇一會兒。而艾登已經去邀請X小姐了。她一邊註視著艾登的一舉一動,一邊拿了自己的香檳杯抿了一口。

羅密歐坐在趙慈行的身側抽著煙,還是章嘉巖給他點的那根,他見她拿了酒杯,於是朝她舉了舉杯。她一開始沒看見,目光跟隨Eden,總算看到他後也沖他舉了舉杯,隨意舔了口香檳。羅密歐盯著她的臉,摁滅了手裏的煙頭,一口幹掉了杯中的白蘭地。他從來不知道正式邀請一個姑娘跳舞,是需要香煙和酒精給自己勇氣的。他深吸一口氣,站了起來,在她身側,微微欠身,沖她伸手。

“May I?”

趙慈行把目光從艾登身上扯了回來,她看向羅密歐。這個皮膚白皙的男人鳳眼裏竟閃過忐忑。她遲疑地說:“我不是很會跳搖擺舞。”

“我教你。”羅密歐緊張地微微一笑,鮮亮的嘴唇緩慢動了動。

趙慈行緊握香檳杯,目光晃過羅密歐,瞥見艾登卻沒有跟X小姐跳舞,他跟她穿過堂屋的舞池往樓上去了,艾登好像也轉頭瞧了她和羅密歐一眼,眉峰稍現波折,但他腳步沒有停,嘴裏還在跟X小姐說話,像是說的俄語。她知道她沒什麽可擔心的。羅密歐也回了回頭,諷刺的笑意溢了出來,他轉回臉,撇走諷刺,虔誠善意地看向趙慈行。

趙慈行想她要麽就拒絕的直接一點,要麽就答應的直接一點。“抱歉……”她啟開紅唇,眼睛重新看向羅密歐的一剎那,她看到羅密歐嘴角的笑凝固住,他像是有些絕望地閉了閉眼。趙慈行心一軟,改了口風,“我可能會帶亂你的舞步。”

羅密歐低頭睜眼看到一只女人的手搭在了自己的手指之上,他的指腹傳來她指間的溫度。他一下捏緊了這只手,跟他想的一樣溫軟,她起身時,他差點沒忍住把她拉到懷裏來。他才不是Eden那樣莽撞的男人,或許他是,只是那樣做的話,當下可不會有好果子吃。他把那只手輕輕巧巧捏在手心裏,怕捏緊了,又怕捏得不夠緊。瞬時出了些汗。

“你楞著做什麽?”趙慈行的頭已經在跟著爵士樂擺動。

這是完全不一樣的音樂,充滿著不確定性。這是時下最流行的,每一個夜總會,每一個舞廳,每一個舞會,跳搖擺舞的男人女人總是最多的。從大洋彼岸到上海,再到巴黎。這也確實是趙慈行最不熟悉的。在最初,即便在歐洲,這樣的音樂這樣的舞蹈都因為過於大膽前衛,遭受到過抵制和批評。然則這是變更的時代,這是動蕩的時代,今朝的紙醉金迷與醉生夢死,皆可化作明日的一裊青煙。

羅密歐回過神,牽著趙慈行往舞池裏走。他看著她的側臉,突然說:“趙慈行,你頭上缺根羽毛。”

“嗯?”趙慈行歪頭。音樂聲有些太大了。

“晃起來蠻好看的。”羅密歐癡癡呆呆地說,但他很快轉成了輕車熟路的語氣,且升高了音調,“我是說你應該戴個頭飾。沒有也無妨。”

趙慈行明白了羅密歐的意思。這個舞會上,女士們的著裝不一,盡管都很正式得體。但要說最地道最時髦的打扮當屬瑪麗。她望向舞池裏的魏大小姐,她的頭上就有根晃蕩的羽毛,與這時起時落的鼓點好不相稱。

羅密歐已經把女伴帶入舞池。“你帶不亂我的腳步。”人群擁擠,他自然把她往身側拽了拽,在她耳邊洋洋自得地說,他也嗅到了別樣的香氣。這香氣卻可能讓他亂了方陣,他自嘲地想。

趙慈行轉眼看到燈影下羅密歐白裏透紅的臉,她又想笑了,雜碎的舞步,淩亂的音樂讓她沒了太多顧忌。她被推出去,又被拉回來時,她嘲笑了他,“羅密歐,你是不是偷偷抹了瑪麗的口紅?”

羅密歐睜圓了眼睛,剎那過後瞇了回來,他腳步不亂,手只偶爾會觸到她的腰背。一部分時候是他拉著她,一部分時候她的兩只手都在自由地亂動。再次離得近的時候,羅密歐說:“你這女人,盡說掃興的話。”她可能聽到了可能沒聽到,白了他一眼。鼓點越來越嘈雜,長號起折,腳步越來越快,肢體的浮動越來越大。他看著她輕咧開的紅唇情不自禁嘟噥道:“你註意我的嘴唇,我會以為你也是想吻我的。”

“啊?”趙慈行正好離得遠了,另外一邊瑪麗還跟她快速的調笑了句,“羅密歐是不是很厲害?”瑪麗說話時目光往樓上的方向飄了飄。趙慈行跟著瑪麗的目光飄向樓上。其實她被水晶吊燈擋住了一點點視線,再加上燈光亮得灼眼,她避開了一下,才看實了。艾登與X小姐倚著二樓的扶手在聊天,兩人都抽著煙,離得也比較近,但不似之前羅密歐和X小姐那般親昵。艾登的目光偶爾下墜,不太明顯。在趙慈行身邊熟悉舞蹈的瑪麗又道:“難怪你跟羅密歐跳舞了。貼近些,氣死你家少爺。”趙慈行強忍住笑意,嗔了瑪麗一眼,正要說話,被羅密歐一個用力拽了回去,他進而掐住了她的腰。

“你幹嘛?”趙慈行怒目瞪向羅密歐,慍道。她想掙脫,不想羅密歐看著瘦,胳膊也不粗,蠻力還不小。

“你跟我跳舞,一會兒看別的男人,一會兒又跟別的女人聊天,你不尊重我。”羅密歐說話的語氣像個霸道的小男孩。他隨即不舍得地松了手,她腰肢纖細柔軟的叫他紅了臉。還真就讓他亂了舞步。跟隨音樂的開合,他讓她轉了個圈。

趙慈行暈頭轉向再看羅密歐時,他開始抱怨了。“他有什麽好?他摟著你還看別的女人,我哪怕沒跟你在一起,眼裏也只有你。”

這哪裏是抱怨,明明是表達愛意。艾登被瑪麗和羅密歐這麽一說,倒好像變成了朝三暮四的那個了。而羅密歐簡直把自己當成了真正的羅密歐。他是忘了自己在她面前提過多少回和多少個以前的女朋友嗎?趙慈行有些啼笑皆非。

“而且他……”羅密歐這一嘟噥差點把有些話嘟噥出來。他看了看趙慈行身後的瑪麗,把到嘴邊的話生生吞了回去。

“而且他什麽?”趙慈行疑道,心想難道羅亞哲知道艾登的身份?

羅密歐變換著舞步,搖了搖頭,說了別的,“你為什麽讓我叫你趙姐?你怎麽不讓我喊你趙媽,趙嬸,趙大娘?”

趙慈行一瞬間笑了出來,差點哈哈大笑,她學著羅密歐和瑪麗的舞步,自在說道:“可以啊,你喊唄。”

“你……”羅密歐覺得自己快被這不解風情庸俗不堪的女人給氣死。但他目光真到了她臉上她身上,又只能感到自己整顆心的沸騰與狂亂,就像這節奏,他幹幹咽了咽,沈著嗓音道:“我們現在跳的叫查爾斯頓舞。”

小號與薩克斯交錯。起落自由。

“我知道……”趙慈行應了一聲,目光又飄向了樓上。這回她上揚的目光與艾登下墜的目光對上了,但隔得太遠,她讀不出他眼裏和面上的情緒。艾登和X小姐都抽完了煙。那穿著旗袍的白俄女郎還在與他談笑。艾登錯開了與趙慈行對接的目光,趙慈行看他接下去的動作,似乎是準備下樓了……

“趙慈行!”羅密歐大聲喚道。

趙慈行有點呆楞地看過去,都忘了手上腳下的動作。她旁邊,瑪麗和張文善都笑了出來。

“在火車上……”羅密歐重新輕摟住她的側腰,但這回只是舞蹈動作,他看她沒有特別的反應,繼續道,“你跟我說‘漫長的旅程啊,不是嗎’,我跟你說,‘是的,不能否認這個。但長途旅行最有趣的莫過於認識有趣的人’,你還記得嗎?”

“我不是跟你一個人說,我是跟你、劉易斯和瑪麗三個人說,只是你先接了話。”趙慈行糾正了羅密歐的說法。她跳得有些上頭,也出了不少汗了,不過這一曲即將終了。

羅密歐知道她說的是對的,但他心裏不願意那樣想。他更願意想成是,她先來招惹的他。就像他先前說的那樣。更何況……

“你有什麽目的?”羅密歐故意瞇起眼睛,居高臨下地問。人們接近他討好他總是有目的的。上個月那個南京的“林妹妹”肯“背叛”她的未婚夫是指望他取而代之的,但他怎會樂意在這個年紀被婚姻束縛,就是將來也未可知。章嘉巖鞍前馬後,心甘情願任他支配,是因為章嘉巖希望從聖約翰大學畢業後直入金陵,再加上章家有近期遷去上海的想法,章嘉蕊的社交與婚事同樣極其重要。魏家和羅密歐母親的家族當然會是章家想要攀附討好的對象。

羅密歐見懷中佳人臉色變了一變,於是把她往人少的窗邊帶了幾步。

“而且,你一開始說的是Eden是你弟弟,你沒說他是你男朋友。”羅密歐再下一城,譏諷地勾起了一邊唇角。

趙慈行登時停了舞步。她沒等最後的樂符落下,推開了羅密歐,轉身就走。羅密歐連忙跟了上去,繼續在她身邊道,“我知道你就是故意的。但我不在乎,我不在乎你的目的是什麽。”

趙慈行徐徐停下,扭過頭去,直視羅密歐的鳳眼,氣勢洶洶問道:“羅亞哲,你到底想說什麽?你認為我是什麽目的?”

她眉頭緊鎖,讓人看得心癢癢。羅密歐垂下眼簾,輕聲說,“這是你第一回叫我名字。叫我亞哲,慈行。”他擡起頭,特別認真地看著她。

趙慈行也凝眉看著羅密歐。她心中疑竇叢生,從馬車上下來掠過他身側時的不安回了來。這個男人一面透著男孩子氣的單純與輕狂,一面城府極深,精於人世。其實艾登也有點這樣,但又很不一樣。羅密歐的單純也好,輕狂也好,像一面面具,護他在白日裏行走,護他與懷著各樣欲望的男男女女打交道,他從中拿他想要的。但他出生在一個那麽龐大顯赫的家族,怎會不懂人性的覆雜。

趙慈行轉開眼,望向依然是風雪大作的窗外,不自覺往後退了兩步。她這無意識的一退,後背險些碰翻這邊朝裏伸出的窗臺上的燭臺。幸而羅密歐一手拽住她的手肘把她往前一拉,一邊跨了一步扶住了那燭臺。

音樂終了,人群正在散開。

羅密歐放開了她,見她仍是驚魂未定的模樣,連忙柔聲安慰道:“別怕,沒事了。”但她不言聲,他就想說些俏皮話緩和一些緊張氣氛。“也不知嘉巖怎麽想的,著過火的宅子還到處點這麽多蠟燭……”

趙慈行聽了,一雙明眸望向羅密歐,且她兩手抓緊了羅密歐的胳膊,“這宅子著過火?”

羅密歐心裏雖是疑惑她何故這麽看重好奇此事,但更多的心思在她主動碰他上面。他清了清嗓子,把知道的都說了出來,“我是聽劉易斯說的,劉易斯來的時候看到這麽多蠟燭,嘀咕了幾句。他說章家不喜歡別人提此事。所以其實沒什麽人知道。”他看著她,她一開始聽得聚精會神,現在則眼珠子一直在轉。

趙慈行望了望人群,艾登果然和X小姐下樓了。西洋樂隊這回似乎要歇久一些,也因著剛才那曲爵士樂的冗長。艾登跟X小姐說了句什麽,然後就面色不善的朝他們走了過來,趙慈行這時使勁睜了睜眼,是想制止他過來的意思。艾登看到,腳步不停,臉色愈加陰沈。趙慈行這才察覺自己還抓著羅密歐的胳膊,她趕忙松開,依舊用眼神阻止他過來。艾登眉頭松動了些,羅密歐回頭之時,艾登已經調轉了方向。

“我不怕他。”羅密歐轉回頭跟趙慈行說,“如果你是擔心他過來揍我的話。”

趙慈行沒搭理羅密歐這句,側身對著窗外了。白雪已經完全覆蓋了外面的一切,她想如果繼續下下去,雪會沒到膝蓋的,那樣的話,小汽車和馬車還怎麽開?

羅密歐也側身對著窗外。她就在他身側,他想牽著她的手,看這北國的雪夜。

貝多芬的《小步舞曲》傳來,只有鋼琴聲,沒有其他。舞池變得恬靜,宴席那邊又熱鬧起來。

“羅密歐。”趙慈行偏了偏頭,一臉好奇地問,“怎麽不見章先生的父親?”

羅密歐沒想到她會問這個,他看著她的臉,已經懶得去琢磨為什麽了,只要她在這裏,只要只有他們兩人在這裏,聊什麽都行。他擺擺頭,“嘉巖從不談論他父親,外面的人都以為章帥死了。死肯定沒死,其餘我也不知道。”他對章家的私事實在沒什麽興趣。考慮到章家失勢已久。

趙慈行哦了一聲。過了一會兒,她又問:“那你知道紅寶石是怎麽回事嗎?”

這一次羅密歐卻沒有馬上答她。他湊近了些,一抹輕笑露了出來,盯著她的唇,暧昧又澀澀問道:“你想要嗎?”

趙慈行不為所動,只盯住羅密歐的眼睛,從容地問:“所以這就是你以為的我的目的?”

肯定是。羅密歐想。但又肯定不是這麽簡單。

趙慈行笑了笑,沒解釋,轉身往宴席去。羅密歐在後面抓住了她的手腕,“我說了我不在乎。月亮我都願意摘給你。你也配得上。”

趙慈行還是笑著,“看來羅密歐們都喜歡用月亮表達愛意。”她緩緩收斂起笑容,真誠說道,“羅亞哲,你的搖擺舞跳得很好,謝謝你教我。我不打算說我們認識的時間太短,我們都沒有說過幾句話,但我想說,下個月這個時候你就會把我忘了。不如早些忘了,就今晚吧。還有,我有戀人,他正在等我。”

羅密歐落寞地放了手。但這個夜晚,對他來說,還沒有結束。

外面的雪,不知何時已經停了。

兩個小時後。

趙慈行腦袋昏脹,她覺得自己好像是躺在一張床上,又好像是懸浮在雲端。她記得羅密歐放了手,她朝宴席走去,她記得艾登見她過來,站起了身……

她還能想起很多後來的事,可她就是睜不開眼,也醒不過來。她應該是被下藥了。她想哭想叫,皆不能行,她像是被困死在了自己的身體裏。她心裏很怕,太怕了,她不知道,她的結局是葉蓮娜,還是林姣。

作者有話要說:  感謝在2020-03-10 00:04:27~2020-03-11 17:58:3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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